張翛翰 Austin
全球知名葡萄酒拍賣行Zachys施氏佳釀
中國區銷售總監 拍賣師
法國香檳襟彰會騎士
疫情開始以來，名酒市場一路高歌凱進，呈現逆勢上揚的狀態。
同時期拍賣市場品類中，手表、寶石等奢侈品品類均呈現同樣的逆市增長的勢頭。
亞洲市場的油畫、書畫、瓷雜等傳統的藝術品品類則因為超級拍品的成交而顯得相當強勁，但實際上占據市場絕對數量的普通拍品價格低迷，市場行情跟疫情籠罩的大環境一樣並不樂觀。
今年上半年，名酒的價格在兩年的持續上揚後，肉眼可見地陷於停滯狀態。
近期不管是拍賣場的藏家還是其他渠道購買名酒的酒友，亦或是以投資和對抗通脹為目的入場的買家，幾乎都在密切關注和熱烈討論市場的走向。
作為拍賣行業從業者，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見聞和看法。
一家之言，交由市場驗證，也歡迎大家指正或討論。
葡萄酒的投資屬性日漸增強，因此特別提醒讀者，投資有風險，入門需謹慎。
本文不構成投資建議，而我唯一會給出的建議就是：喝。
張翛翰 Austin ©ZACHYS
2017到2019年期間，全球名酒拍賣市場幾乎是一路高唱凱歌前進。
在勃艮第的帶領下，成交總額、交易數量、最高單價逐年屢創新高，2019年各大拍賣行幾乎都宣佈了歷史上的最好成績。
2020年3月施氏紐約的La Paulee拍賣延續了一貫強勢的成交記錄，這也是全球名酒拍賣正式進入疫情前的最後一場拍賣。
此時疫情已經有全球擴散的苗頭，但是彼時完全沒有人預料到世界即將陷入與新冠疫情曠日持久的戰鬥中。
各大拍行緊隨其後的拍賣，均在紐約急轉而下的疫情中慘淡收場。
然而隨著拍賣從線下轉到線上，整個市場在短暫的低潮中立刻反彈，恢復了增長的勢頭。
2020年在疫情有限的影響下，總成交額並未超越2019，但是依舊有破紀錄的價格，保持了強勁的增勢並超越2018年成為歷史第二高。
2021繼續保持高昂的增長勢頭，雖然並未超越2019，但幾乎已在同一水平。
©Liz Palmer
然而從2022年初開始，名酒拍賣市場增速明顯放緩，走向變得不明朗。
根本的原因，是受到大環境的影響，買家的信心和預期下降。
主導的因素有持久的疫情和疲乏的防疫措施、全球性的通脹和美國舉棋不定的經濟政策、以及亞洲地區香港、上海先後爆發的疫情。
在疫情的影響下，大家對於未來的預期《包括經濟和名酒》逐漸變得悲觀，這一氣氛在中國內地尤其明顯。
3-5月，中國內地買家在全球名酒拍賣場的參與度驟跌，達到2008年以來的最低點。
上半年受到香港疫情的影響，運輸不通暢，內地的現貨價格物以稀為貴，叫價遠高於國際均價和拍賣場的成交價。
而上海和北京先後爆發的疫情，使得買家對於市場預期變差，加上運輸和交付的困難，紛紛減少了在名酒市場的投入。
施氏香港5月拍賣樂樺總成交額達1007萬港©施氏佳釀
但是，中國不是地球上唯一的國家，也不是全球名酒唯一的買方市場。
名酒拍賣市場是一個交易穩定的全球市場，並且主導權在2008年亞洲短暫接棒幾年後，早就回到了美國。
中國買家的市場預期和參與程度，並不等同於全球買家特別是美國買家的市場預期和參與程度。
中國和美國有著不同的防疫政策《清零vs共存》，經濟的通脹水平也不盡相同，因此反映在名酒拍賣上，買家決策也不同甚至相反。
一個重要市場的缺席會影響整體市場的增速，這是毫無疑問的。
但事實上，全球名酒拍賣市場價格整體並未下跌，而是進入了平臺期，交易總量也依舊保持在高位。
中國買家想要參與到國際市場，就要打開格局，從全球的角度去研判市場的走向。
如果要參與一個全球化的遊戲，東方內循環和西方中心論一樣不可取。
葡萄酒拍賣的數據庫WMJ每季度發佈一次拍賣指數，第二季度的指數在前幾天公佈時就引發了熱烈的討論。
這一指數因為綜合了單價和交易數量，並且基於拍賣市場真實的交易價格《零售市場是掛牌價並非成交價》，因此相當有參考意義。
©WMJ
處在第一梯隊的勃艮第指數輕微上漲，DRC則相對平穩。
反映到價格上，2022上半年勃艮第幾乎已經趨於平穩，特別是DRC。
2021年年初和年底相比，勃艮第價格大漲，樂樺等數倍起跳，而DRC更是上漲50%。
今年上半年價格基本保持在同位，但相對 2021年初依舊有驚人漲幅。
WMJ勃艮第和DRC指數數據來源WMJ，繪圖張翛翰
第二梯隊的是勃艮第白、香檳和500指數。
勃艮第白跟勃艮第整體指數一樣，輕微上漲，但是由於勃艮第白酒交易量遠低於紅酒，因此指數的絕對值低於勃艮第整體，但是因價格高企而依舊遠高於其他任何產區。
香檳在這個季度呈現了輕微的回落，但是同樣相對2021年整體漲幅驚人。
500指數對標索普指數，是基於499款有代表性名酒的指標。
這一指標涵蓋了俄勒岡、智利等產區，甚至囊括了一些在市場上不常見的酒款。
這一指數基於的酒款顯然並非靠交易量或者價格選擇，而是兼顧了不同品類，理應有很強的參考意義。
但是499款酒當中，波爾多占了143席，加州占了110席，而當下市場交易量巨大的勃艮第隻占了121席。
在此時此刻的市場中，這一指數的漲跌可能並不與市場完全重合。
WMJ勃艮第白、香檳和500指數數據來源WMJ，繪圖張翛翰
第三梯隊則是150、意大利以及波爾多一二級莊指數。
150指數對標道瓊斯指數，基於30款藍籌名酒各5個年份的指標。
在當下的市場中，這一指數與500指數存在同樣的問題。
30款藍籌名酒中，波爾多占了12席，加州占了5席，而勃艮第隻有區區4席，也未能全面反映市場行情。
意大利在酒王Monfortino和Masseto的帶領下，從第四季度以來基本保持平穩，處在歷史上的絕對高位。
WMJ波爾多、意大利和150指數數據來源WMJ，繪圖張翛翰
波爾多一二級指數在去年也跟隨勃艮第逆勢上揚，但在今年第一季度價格有了明顯回落，幾乎與去年中位水平持平。
從更長遠的時間線來看，波爾多指數在經歷過2010年亞洲市場的瘋狂炒作後，一直在波動，直到2021年跟隨整體市場上揚。
但需要注意的是，波爾多一級莊的指數幾乎重回泡沫時期的平均位置，二級莊更是遠超當時的水準。
波爾多因其產量巨大，理應是市場上消費量最大的酒，指數的回落很有可能顯示了2021年上半年波爾多消費量及預期的下調，很可能來自亞洲這一傳統市場。
隨著亞洲特別是香港疫情的平穩，波爾多市場有可能跟隨勃艮第保持平穩。
WMJ波爾多指數數據來源WMJ，繪圖張翛翰
第四梯隊是波特、加州和隆河，這一梯隊的交易量整體上較小，但是實力卻不可小覷，穩定性更是極佳。
從2009年至今，整體上處於穩定上漲的趨勢，10年漲幅均在100%上下。
沒有勃艮第和波爾多的市場炒作因素，這一梯隊可能代表了名酒市場最真實的增長幅度。
WMJ加州、隆河和波特指數數據來源WMJ，繪圖張翛翰
威士忌的市場並沒有表現出跟隨葡萄酒市場一樣的波動，是因為這個市場的買家群體與葡萄酒買家的群體並不重合，數量小而且趨於固定。
從更長的時間線來講，威士忌拍賣市場的整體表現和穩定性，都是優於葡萄酒市場的。
在點評各個產區之外，有必要披露一下我近期在拍賣市場購入的酒類。
從動機來講，我買酒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喝，完全按照個人口味和喜好來選擇。
雖然我認可名酒的投資價值，但我一貫對於名酒的態度就是，酒是用來喝的。
另外，出於對沖風險的考慮，我也不應該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裡，而是在投資方面選擇其他類別的資產。
張翛翰 Austin©檳客文化
波爾多在當下相對於勃艮第性價比相當高，是我購買和飲用的主要產區。
當然，勃艮第、香檳、加州、意大利也均有涉及。
出於興趣，我會買19世紀的波爾多和馬德拉，也會買Montevertine的幹白和SQN的Petit Syrah這類百聞難得一見的品種，還有受到《神之水滴》影響的Truchot。
收藏的主要目的是留給我兒子，是喝是賣未來由他自己決定《當然我還是希望他全部喝掉》，因此以他的出生年份為主，但也有少量DRC、樂樺、Rayas這種大熱門。
施氏倫敦6月拍賣DRC總成交額達180萬英鎊©施氏佳釀
經常有人問到底哪些香檳會在拍賣場上出現，實際上拍賣場是個非常保守的地方，能夠穩定在拍賣場裡進行交易的，也就隻有少數幾款酒。
最頂端毫無疑問是庫克香檳《Champagne Krug》，從頂級的安邦內園《Krug Clos d’Ambonnay》和美尼爾園《Krug Clos du Mesnil》，到少見的珍藏Collection系列，以及年份香檳甚至早年發售的無年份香檳《經過時間打磨的無年份香檳，也相當迷人！》，都是拍賣場的常客。
白中白的榜眼則是人見人愛的沙龍《Champagne Salon》，最近兩年價格穩步提升。
黑中白緊隨其後的則是堡林爵法蘭西老藤香檳《Bollinger Vieilles Vignes Françaises(VVF)》，而晚除渣概念的原型堡林爵R.D.《Bollinger R.D.》也是其中的常客。
但是交易量最大的，實際上是唐培裡儂香檳《Dom Pérignon》，在拍賣場上可以經常看到Pléntitude系列的P2和P3以及更早的Oenothèque系列，和大量的普通年份香檳。
施氏倫敦4月拍賣1瓶1.5升1966年唐培裡儂香檳Oenothèque特釀以12,450美元成交©施氏佳釀
我個人的心頭好和性價比之選，則是泰亭哲的伯爵白中白《Taittinger Comtes de Champagne Blanc de Blancs》，尤其是70和80年代的白中白，品質和性價比爆棚。
泰亭哲的伯爵桃紅《Taittinger Comtes de Champagne Rosé》及普通年份香檳《Taittinger Brut Vintage》，也會在拍賣場出鏡。
泰亭哲伯爵白中白絕幹香檳 ©檳客文化
小農香檳當下的領軍人物，毫無疑問是瑟洛斯酒莊《Champagne Jacques Selosse》，價格已經用『壕無人性』來形容，少莊主的處女作更是一瓶難求。
皮埃爾皮特酒莊《Champagne Pierre Péters》緊隨其後，熱度和價格逐日攀升，偶爾也能看到亨利吉羅香檳《Champagne Henri Giraud》、歐格麗香檳《Champagne Egly-Ouriet》、佈魯諾百漾香檳《Champagne Bruno Paillard》、Cédric Bouchard 的身影。
2瓶少見的1999年瑟洛斯酒莊的年份香檳在施氏香港1月拍賣以27390港幣成交©施氏佳釀
除此之外，一些品牌的頂級特釀也會在拍賣場出現，比如路易王妃的水晶香檳《Louis Roederer Champagne Cristal》、寶祿爵的丘吉爾特釀《Pol Roger Cuvée Sir Winston Churchill》、美麗時光巴黎藝術年份香檳《Perrier-Jouët Belle Époque》、菲麗寶娜的歌雪園《Philipponnat Clos des Goisses》、匯雅香檳《Ruinart》、沙龍貝爾香檳《Champagne Billecart-Salmon》、查爾斯·海德希克酒莊《Champagne Charles Heidsieck》、白雪香檳《Champagne Piper Heidsieck》等的幾款特釀。
基本上都是歷史悠久的大廠，所謂的藍血貴族。
對於被稱為『新手練級村的』網絡拍賣，范圍可能會稍微大一些。
因為運營成本比現場拍賣低，這裡上拍的東西的單價可以更低，單件拍品的瓶數可以更少，因此會有一些二線品牌和人氣比較高的小農香檳，比如Ulysse Collin。
但是這些品牌暫時都還不會被考慮放到現場拍賣。
©Ulysse Collin
另外有些按照上面的標準並不會出現在拍賣場的香檳，經常號稱在拍賣裡創造出了天價。
大概率是指經銷商年會或者贊助晚宴上助興的拍賣環節，而並非真的拍賣。
作為營銷無可厚非，但是純屬碰瓷和貼金，請消費者注意甄別。
最後，我想以最近讀到的《瀕臨滅絕》的觀點來結束這篇文章：政策決議關鍵是權衡做的成本和不做的風險。
科學家能提供關於這個問題的最好認識，但不能決定我們應采取什麼行動。
做與不做取決於個人價值觀，以及準備為此承受的風險。
名酒拍賣市場亦是如此。
幹杯！《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