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來自日本的三得利,如何在威士忌市場逆襲?
金梅| 作者 礪石快消 | 出品
強大的品牌都具有極高的品牌勢能,在消費者心智中享有優越感,在市場競爭中擁有主動權。
品牌勢能中,最難以打破、最強大的就是國家勢能。
高端化妝品屬於法國,所以誕生於美國的雅詩蘭黛,要給自己起一個法國名字。
白酒屬於中國,清酒屬於日本,伏特加屬於俄羅斯,世界上最好的威士忌來自蘇格蘭和愛爾蘭……酒飲領域的國家勢能,同樣難以攻克。
如果有哪個歐美國家聲稱自己造出了最好的白酒,中國人定會覺得好笑。
但三得利偏偏打破了這一切。
三代人,不足一百年,就讓日本成為威士忌五大產區之一。
它的威士忌近年不但在各種酒界競賽中頻頻拿獎,在渠道和拍賣會上的售價,甚至壓了蘇格蘭威士忌一頭。
三得利如何做到這一切?
1
創品牌
1899年,20歲的鳥井信治郎在大阪開了個鳥井商店。
明治維新之後,年輕人對西洋物品非常迷戀,於是他憑借學徒時積累下的渠道優勢,開始售賣西班牙葡萄酒。
彼時的洋酒,主要被上層社會當藥用,老百姓對這種酸澀的酒並不買單。
信治郎苦熬數年,終究沒能『馴化』日本人的味蕾,紅酒生意非常慘淡。
於是他調轉矛頭,開始研制符合日本大眾口味的紅酒。
1907年,他用在中藥批發商作學徒時學來的配兌技術、染料調配和制作的方法,終於做出了甜味葡萄酒——『赤玉PortWine』,鳥井商店的命運從此迎來轉機。
這款酒獲得了日本市場的歡迎,1920年代後期,甚至占到日本紅酒市場60%以上的份額。
1923年,羽翼日漸豐盈的信治郎,啟動了洋酒的另一大系列——威士忌的制造計劃。
這一次,他請來了到蘇格蘭學習威士忌制造、師滿下山的日本清酒世家子弟——竹鶴政孝。
兩個希望在日本制造出完美威士忌的靈魂相遇了。
日本第一家威士忌酒廠山崎《Yamazaki》誕生於京都天王山麓,這裡有日本首屈一指的水源,常年霧氣繚繞,擁有得天獨厚的釀造條件。
山崎酒廠像個怪獸,吃進去一車車的糧食,卻沒有任何產出。
直到6年後,日本的第一支威士忌——售價4日元50錢的白札,終於誕生了。
白札卻『一炮而黑』。
酒中明顯的泥土和煙熏氣味,讓日本民眾稱『難以下咽』。
怎麼辦?
竹鶴政孝和信治郎產生了分歧。
竹鶴政孝認為是自己學藝不精,應該繼續精進,造出更純正的蘇格蘭味道。
但已經瀕臨破產的窘境和紅酒的經歷告訴信治郎,破局的方向不是在蘇格蘭的體系裡尋求正宗,而是在本土人的味蕾上尋找適口。
竹鶴政孝離開了酒廠,另立山頭攀爬自己的威士忌高峰。
信治郎則開始在日本人的味蕾上,尋求因地制宜的良方。
兩人此後成了惺惺相惜的對手,並一同拿下了日本近90%的威士忌市場。
歷經12年的各類原料、發酵桶、蒸餾方法、調配技術的輪番嘗試、調整,1937年,三得利清淡口味的威士忌——角瓶,終於征服了日本人的味蕾。
平穩、柔和、醇正的角瓶,與幹冽、醇厚、勁足的蘇格蘭威士忌完全區分開來,自成一派。
很多的威士忌愛好者說,蘇格蘭的威士忌如同狂熱的搖滾,而日本威士忌則如同悠遠的民謠。
獨樹一幟和因地制宜,為它以後在世界站穩腳跟奠定了基礎。
2
造勢
這18年間,威士忌如同一個黑洞,吸幹了赤玉帶來的所有利潤,信治郎還經營餐館來貼補釀酒。
最艱難的時候,朋友為他引薦了日本五大電力公司之一——『名古屋電燈』的前執行董事夫人『佐治女士』,她的資助讓公司活了下來。
為了表達感謝,信治郎將十歲的次子,過繼給了膝下無子的佐治夫婦,其子改姓佐治。
二戰期間,三得利打通了軍需的路子,一掃商業上的陰霾,僅1939年它就向日本陸軍和海軍出售了超過15000瓶威士忌。
但二戰中,日本到處發起戰爭,被各國經濟封鎖,信治郎無法進口釀造威士忌的歐美橡木桶,他開始在日本尋找橡木。
最終日本北方的一種稀有的橡木樹種——水楢木,成為了緊急替代方案。
水楢木做酒桶弊端很多,歐美橡木75年以上就可以用來制桶了,但200年以上的水楢橡木樹才能做桶。
水楢不但數量稀少、成本很高,樹身還歪歪扭扭、節點多,制作成桶不但費功夫,還容易滲漏和揮發。
更糟糕的事,傳統雪莉桶和波本桶3-5年就能熟成,但3-5年的水梄桶威士忌,依然酒體粗糙,香氣不彰,乏善可陳。
戰後,日本威士忌銷量穩步上升,威士忌酒廠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雞肋』的水梄桶,被很多酒廠拋棄了。
沒有人會想到,水楢桶日後會成為三得利突圍的重要籌碼。
經過時間的累積和神奇的發酵過程,陳年水楢桶熟成的威士忌會增添一股類似沉香的氣味,還有似香草和椰子氣味的『東方禪味』。
這種前所未有的絕美風味,成為日本威士忌的秘密武器,使其賺足了眼球。
威士忌事業逐漸步入正軌,信治郎迎來了人生的巨大災難。
31歲的長子突然離世,讓他的洋酒事業無以為繼。
公司研發出來的高端酒『OLD SUNTORY黑丸』,遭到美國抵制,無法面市銷售。
更糟糕的是,公司的大阪總部被美軍轟炸夷為平地,隻剩下山崎蒸餾所。
60多歲的信治郎,一蹶不振。
直到1945年,曾經送出去的小兒子26歲的佐治敬三,從戰場復員,成為期望中的接班人。
佐治敬三繼承了養母的遺產後,入股了生父的事業。
『帶資進組』的佐治敬三,為三得利提供了額外的經濟支持。
他被譽為公司的『中興之祖』,是公司戰後重生的大功臣,三得利從此迎來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戰後日本威士忌全面解禁,但人民生活窮困,所以劣質酒、假酒盛行。
1946年,公司推出低價威士忌品牌——Torys,還推廣了加冰或兌蘇打水飲用的方法。
清新爽口的Torys,迅速在工薪階層與學生族中流行起來。
為了教育消費者,公司還在日本開設了上千家Torys酒吧。
遍地開花的torys酒吧,讓威士忌成為了日常飲料。
1950年,經濟逐漸恢復,其推出的高檔品牌SUNTORY OLD,同樣獲得好評。
1956年,Torys酒吧內部推出了一本叫《洋酒天國》的雜志,主編是日本著名作家開高健,很多人是看了這本雜志被吸引到酒吧的。
此後開高健跟創作了Uncle Torys形象的插畫家柳原、小說家山口瞳,組成了公司強大的宣傳部門。
這三人為威士忌在日本的風靡,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從最開始的宣傳『國貨』情節,到在威士忌中融入日式美學,到積極尋找西方名人為品牌背書,再到精準鎖定不同的用戶群體,三得利的廣告成為經典營銷案例。
1961年,82歲的鳥井信治郎正式交棒給42歲的佐治敬三,60年代公司正式更名為三得利《Suntory,鳥井先生Torii San倒過來念,便是Suntory》。
這一年,日本發起了『喝托利斯,遊夏威夷』的廣告促銷活動,對海外旅遊新奇且向往的大眾,興趣一下就被點燃了,公司業績水漲船高。
1962年,佐治敬三帶領公司進入了競爭白熱化、受眾面積更廣的啤酒行業。
從一個高毛利、躺賺的領域,進入朝日、麒麟和札幌三足鼎立、競爭白熱化、幾乎不能贏利的行業,他並非為了找死。
彼時的三得利威士忌一家獨大,產品供不應求,員工太過安逸,缺乏鬥志,他想借此為員工制造危機感,鍛煉隊伍。
雖然采用了差異化戰略,率先推出了生啤、純生以及MALTS等概念產品,但直到2008年啤酒業務才扭虧為盈。
佐治敬三將觸角伸到啤酒領域,雖然對公司的增收效果不明顯,但在加速威士忌的開疆拓土上卻有積極意義。
他用啤酒為參照,重新規劃了威士忌的未來。
他說『與其過於註重販賣自己的商品《酒》,不如讓整個社會沉浸在飲用自己的洋酒文化中』
70年代初,三得利啟動了『筷子大作戰計劃』,他要將威士忌從酒吧洋酒,延伸為日常飲品,締造獨特的日本威士忌文化。
為了提供更多產品,白州、知多兩個蒸餾廠順時而生。
三得利將酒吧威士忌消費,延伸到了啤酒近似的就餐場景。
他的廣告片變成了,壽司師傅以小酌一杯威士忌,來為一天畫上句號。
此後,它甚至說服壽司店、居酒屋、關東煮等餐飲店在菜單上加入威士忌。
但日本的年輕人對威士忌的印象是『上了年紀的叔叔喝的,很難喝』。
如何重獲年輕人的喜歡?
公司做了大量電視廣告,推廣Highball《用烈酒摻入汽水等加冰》、水割《加水或蘇打水到威士忌中》等降低酒精濃度的飲用方式。
還專門成立研修小組,給合作餐廳、店家上課。
這場聲勢浩大的運動,將威士忌送進了尋常百姓家。
拉長歷史來看,這場戰役也為此後三得利熬過25年的經濟低迷期,提供了可能。
1981年,當時在無酒精飲料市場中,碳酸軟飲料和果汁是主導。
但三得利開始將中國烏龍茶快消品化,開創了一個全新的無糖茶領域。
善於將國外產品本地化的三得利,利用廣告不斷強化『來自中國的烏龍茶最好』的概念,廣告語也體現中國特色:『烏龍茶,皇帝的驕傲茶』,從而獲得了日本用戶的喜歡。
此後又加入咖啡等飲料系列,進一步增加市場份額。
2021年,三得利營收為22856.76億日元《約合人民幣1145億元》,其中飲料業務占比約為6成,已經成為公司的應收主力。
但是在威士忌業務上,三得利的榮耀卻無人能及。
3
登峰造極
如果僅僅沿著torys放量的思路來經營三得利,日本的威士忌就隻有規模優勢。
隻有讓品牌登上世界之巔,甚至跟蘇格蘭的酒一較高下,三得利的威士忌生意才算真的做成了。
蘇格蘭威士忌主打血統純正,那日本威士忌該如何彎道超車?
三得利找到了『稀缺』這條路徑,開始開發高端品牌。
1989年,為『打造日系奢侈威士忌』,『響』品牌出現了。
2003 年,三得利的山崎12年(Yamazaki 12 Years)第一次拿下了國際烈酒挑戰賽金獎(International Spirits Challenge),使業界對日本威士忌刮目相看。
隨著『白州』、『響』、『山崎』等產品在國際賽事上屢屢獲獎,國際市場對日本威士忌的熱情逐漸提升。
在高超的營銷技能下,水楢桶成了三得利的秘密武器。
作為珍惜樹種,水楢在日本有嚴格的伐木法律限制。
基本壟斷了水楢桶的三得利,每年隻會制作100個左右的桶,年份高的水楢桶就如同白酒中的老窖一樣奇貨可居。
20世紀90年代的經濟危機,市場需求跌至峰底,很多威士忌廠停產。
三得利雖未停產,但也逐漸降低了產量,導致原酒庫存收緊。
『白州12年』和『響17年』這些需要十幾年熟成的酒,十幾年前的產量當然無法滿足日漸高漲的需求量。
年份威士忌的價格水漲船高,甚至一瓶難求,頗有中國茅臺的架勢。
威士忌是時間的產物,山崎50年單麥威士忌,拍賣價達到了238萬元一瓶。
在時間的累積和用戶的積累下,高端威士忌已經不是單純的酒,而具有了獨特的文化氛圍和社交價值。
2000年以來,三得利繼續大力推廣Highball,使其成為各個日本餐廳標配。
它的角瓶占據日本市場一半以上的市場份額,由於產品太受歡迎,甚至影響了山崎、白州和響高端酒的生產。
2013年,三得利曾投資20億日元擴建山崎蒸餾所和白州蒸餾所,將產能提高3至4成,但仍無法滿足高端和大眾市場的旺盛需求。
2014年,它花費1.6萬億日元《約814.3億人民幣》的天價,並購了美國最大的蒸餾酒企業Jim Beam,一舉從世界第10躍居第三位。
這是其戰略聚焦和海外擴張中最大的一步,也讓它超越麒麟成為日本最大的酒企。
雖然這場收購很多人不看好,認為Jim Beam的市場僅美國境內,根本拖不起三得利征戰全球的目標。
但三得利的當務之急,是用Jim Beam制作的Highball替換角瓶,將釋放出的日本產原酒留給山崎、白州和響。
用這些高口碑、高毛利的產品去征戰世界,才是他的野心。
從紅酒、威士忌到烏龍茶,三得利在『舶來品』和『本土化』中找到了平衡點,也找到了企業構建品牌勢能的契機。
雖然,由於不夠戰略聚焦,其啤酒業務在中國慘敗,但其威士忌品牌運作的智慧值得中國的酒企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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