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離巴黎不過四十多分鐘,隻有在蘭斯周圍的一片區域生產出來的起泡酒才能被稱為香檳。
很少見到像蘭斯一樣毫無生氣的城市。
市中心有一個非常宏偉、在法國歷史上意義不亞於巴黎聖母院的哥特聖母院。
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
然而蘭斯周圍,有著也許是法國最負盛名的標志之一,香檳的產區。
香檳的『衛道者們』堅持認為,隻有在蘭斯周圍的一片區域生產出來的起泡酒才能被稱為香檳。
雖然也是葡萄酒,香檳被賦予了更多昂貴和優雅的意義。
反正蘭斯離巴黎不過四十多分鐘,又正好趕上葡萄收獲的尾聲,那就不如去葡萄園裡看看。
從參觀葡萄園的角度來說,我沒有趕上最好的時候。
再早一兩個月就是豐收的時節,那時周圍各個國家的上萬人會湧入法國各地的葡萄園,從事采摘工作。
當然與此同時湧入的還有來體驗的遊客,與來賺錢的人們不同的是,遊客自掏腰包,花上50歐元去別人的葡萄園裡當采摘工人,然後參與制酒流程,參觀酒窖並品酒。
十月底,葡萄已經收完。
剩餘的葡萄超過了土地的產量,並不會被使用,它們會和枯黃的枝葉一起在風中懸掛飄零一陣子,然後兀自腐爛。
這裡的酒農膽子不如土地的產量大,每一畝地他們隻收固定重量的葡萄,超出的部分分毫不取,遊客倒是可以隨手摘一串來吃,隻是制酒的葡萄並不怎麼好吃。
不過我趕上了絕佳的秋景。
火車開出蘭斯市區,到Avenay-Val-d’Or的路上,道路兩邊都是金黃的葡萄園,葡萄樹排列成行,整齊地立在坡地上。
除了天空,四處都是金黃的,那些金黃中,藏著黑得發亮的葡萄。
我去的是一個小村子,叫Mutigny,有200人口,擁有整個產區海拔最高的一塊地。
政府大廳作為接待中心,一年四季遊客都可以去那裡了解葡萄園和酒窖。
我在一個相當簡陋且難以觀看的網站上找到了他們的信息,這個小鎮毗鄰火車站,而且一個小時的葡萄園徒步,外加兩杯香檳才15歐元。
這麼樸素的行程誰能拒絕。
當然啦,不花錢也是可以來參觀的,葡萄園是私人的,葡萄園邊上的路可是公共的,誰想來散步都可以,誰想在豐收過後摘一串不再被需要的葡萄也不會被人阻止。
雖然嚴謹地說,按照法律,一切私有土地上的產物,哪怕是一片葉子也是私有的,但是,反正十月份還在冒失生長的葡萄隻有一個結局就是爛掉,因此沒人去苛責一個並不貪心的路人。
而且很有名的白玉蝸牛,也生長在葡萄藤上。
抓回家用黃油一焗,別提有多香了。
既然到了葡萄園,還是要聽聽酒農的介紹。
這種小村莊一般沒有什麼人涉足,我和一對老夫婦跟著一個生於斯長於斯的酒農在葡萄園裡漫步。
我印象深刻的是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酒農說如果葡萄枝上的樹葉沒有被修剪過,工人可以要求漲工資,因為把葉子撥開去剪葡萄增加了一道工序,浪費了他們的時間。
他說,在法國,你做出的每一點努力都是要收費的。
第二件事是,他說蘭斯地區是法國最北部的一個葡萄產區,然而現在受到氣候變暖的影響,導致葡萄的甜度升高,酒精度數也隨之升高,因為他們不得不改變釀酒的配比。
因為按照原先的制酒方法,他們沒有辦法產出brut,也就是幹型的香檳,因為不需要加糖,葡萄中自帶的糖分已經超過了限制。
如果說對於大多數人,氣候變化隻是一個虛無的抽象詞匯的話,那麼在葡萄園裡,它就變得切實可感了。
英國、北歐國家,同樣開始生產優秀的氣泡酒,與此同時,波爾多對於種植葡萄來說,已經有些溫度過高了。
我們感嘆在市場上層出不窮的新秀,卻看不見背後的危機。
不過這也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問題,只要改變酵母配比、發酵時間,困難總是能被人類智慧克服的。
《時瀟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