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是自然的產物,它的生產者因此時刻面臨著自然變化的威脅,在脆弱和不確定性之間憑借經驗和天分創造美好。
香檳令人獲得巨大愉悅的商品屬性,決定了它在人類歷史中的命運——無論我們的世界如何起伏跌宕,香檳一直都在。
它經歷了歐洲社會的劇烈變革,見證了新興國家的崛起,激發了藝術與思想的發展,也切身參與了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演進。
所以,當我們再次凝視杯中香檳不斷浮上液面的氣泡時,讓我們一起致敬歷史。
——by 王昭
王昭,法國斯特拉斯堡大學經濟學博士/法國上阿爾薩斯大學擔任全職教職/專業葡萄酒自媒體及社群平臺WINEBOY主編/多家媒體專欄作家/法國INSEEC與中國農業大學合作WINEMBA項目特邀講師
2019年3月,作者在香檳委員會的邀請下展開了為期一周的香檳訪問。
在常規的旅遊、品鑒信息之外,王昭卻是想要將香檳區那跨越數百年的歷史與你娓娓道來。
歐洲19世紀的歷史總是在戰爭和狂歡中交錯進行。
1848年12月10日,路易-拿破侖·波拿巴親王以壓倒性多數當選為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總統,4年後在帝國恢復之時又成為法蘭西皇帝。
人們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香檳的最忠實擁躉。
奧芬巴赫統治期間,路易-拿破侖·波拿巴在1870年7月15日向普魯士宣戰的戰爭中摘下王冠,同年9月4日失去王冠。
香檳地區是從東部進入巴黎的必經之路,這也是為什麼它在歷次戰爭中總是難逃厄運,人們對香檳酒的垂涎更是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德國對香檳的占領一開始是仁慈的。
1870年9月19日,第13軍團指揮官梅克倫堡-施韋林大公在蘭斯向公眾發佈公告,要求軍隊不得以任何方式幹擾葡萄的采收。
根據戰爭法,禁止攔截或擾亂運酒和空橡木桶的馬車,禁止未經許可進入葡萄園,任何對葡萄園和酒莊的損害都將受到嚴厲懲罰。
對香檳人來說,這至少是一種文明的表現。
1870-1871年間的普法戰爭
然而,當越來越多的法國抵抗運動狙擊手攻擊敵人的車隊並對其後方造成不安全感時,侵略者的仁慈很快就消失了。
普魯士軍隊運送物資的時候,Paul Chandon(酩悅酒莊的少東)和他的幾個香檳酒商同行曾被強迫坐在火車頭上,因為德國人擔心火車會遭到狙擊手的襲擊。
在戰爭中,Pommery夫人(即伯瑞香檳的創始人)勇敢面對侵略者,設法保護她的房子和酒莊。
在1883年4月12日的一封信中,她向朋友講述:霍恩洛厄親王(時任德意志帝國駐法大使)當時就住在我的房子裡,接待了所有最重要的普魯士人,比如瓦德西伯爵(Waldersee,德意志帝國第二任總參謀長,後在八國聯軍侵華時擔任德國陸軍元帥)。
後者見到我鎮靜地和女兒站在一起非常吃驚。
我告訴他說,到目前為止我見到的人還都比較有教養,否則我是絕不會客氣的,說著我掏出了從不離身的左輪手槍。
瓦德西伯爵對我說:『快把你的武器拿開吧夫人,不是普魯士人解除了法國婦女的武裝,而是法國婦女解除了普魯士人的武裝』
蘭斯人在Pommery地下酒窖中的戰時生活
1871年5月10日簽署的《法蘭克福條約》之後,香檳區繼續被德國占領了兩年多。
香檳人持續受到德國人的征用、騷擾和任意課稅。
有統計顯示,香檳產區在普法戰爭中損失了260萬瓶酒,其中蘭斯損失了188萬瓶,埃佩爾奈損失了45萬瓶。
但在巴黎,在黑暗的戰爭時期變得死氣沉沉的公共生活很快就恢復了。
1873年的全球危機還將持續20年,法國則很快恢復了大國形象,1878年的國際博覽會證明了這一點。
不過,也隻有巴黎的社會生活恢復了歡樂,東部省份的人們需要更多時間從創傷中復蘇。
當整個歐洲的繁榮在19世紀末完全得到恢復時,象征著歐洲40多年和平的『美好年代』(La Belle Epoque)其實已經接近尾聲。
美好年代代表著戰後人們的信心和快樂,這是一個科技與文化飛速發展的世界,同時也是金錢和奢侈品統治的世界。
香檳無處不在,沒有香檳就沒有歡樂、沒有節假日、沒有婚禮,沒有商業或私人宴會、沒有文學、政治、外交和盛宴。
人們追求香檳酒的香氣、開瓶時誇張的爆破聲、金黃的色澤和氣泡帶來的刺激。
從1887年到世紀末,香檳的銷售增加了42%,它早就擺脫了貴族和資產階級專屬品的形象,成為所有人快樂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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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冬天,連日的大雨導致埃佩爾奈Pol Roger酒莊幾個地窖的垮塌。
上下兩層共5000平方米的酒窖廢墟掩埋了將近150萬瓶香檳。
這是一場無法想象的悲劇,對酒莊來說更是一場經濟災難:150萬瓶酒在事故中消失了,而酒莊當時沒有足夠的能力將這些酒挖掘出來。
2018年1月15日,一場長達一個多世紀的尋寶遊戲即將結束,屬於Pol Roger酒莊的2PR22號地下儲酒長廊被挖開了一個洞。
在25米深的地方,一個巨大的液體寶藏耐心地等待著著名酒莊的負責人進行考古挖掘。
『我從來沒有這麼快地從地窖跑到地面上來過』,酒窖副主管Damien Cambres說。
三天來,他和他的團隊從坍塌的酒窖裡取出了數瓶香檳,他們知道,這是繼2010年波羅的海發現香檳之後的又一個歷史性時刻。
Pol Roger的主人擁有的最老香檳是1865年份,這次發現所涉及的香檳『隻能』追溯到19世紀末,但Damien Cambres說這些未補糖的香檳酒年份不會晚於1898年。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喝到過這些19世紀末的香檳。
第一個幸運的人必須等到酒莊為它們轉瓶、除渣、換塞之後,才能將他的嘴唇浸潤在這些古老的液體中,品嘗120年歷史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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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船沉入海底的香檳雖然經歷了將近兩百年的歷史,卻似一位出世的隱者,被恒溫恒壓、無聲無光的波羅的海環境保護著。
而Pol Roger坍塌酒窖中的香檳,則切切實實經歷了戰爭帶來的震動。
在1914年-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香檳再次成為戰場。
它的孩子們再次遭受肉體的損傷和財產被剝奪的痛苦;原料和貿易受到威脅,香檳的持續生產看似難以為繼,但其實從未停止…… 《未完待續》
本文主要參考資料:
Le livre d’or du champagne,Colonel François Bonal,Editions du Grand-Pont,1984,ISBN-13: 978-2881480010
文章《香檳的見證——致敬歷史》原載於《年度酒鑒LES MILLESIMES FINE WINE》,作者王昭,如需轉載請與作者聯系獲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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