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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點半,我從塘苗路的小餐館吃完晚飯,不盡興,打算再去尋個地方繼續跟友人聊天打屁,喝酒吹牛。
就這樣,大晚上,本應該觥籌交錯的美好時光,我們幾個被堵在路上進退不得。
這種日漸人流稠密的變化,好像是不知不覺中完成的,又好像是突如其來。
我隻知道,從前在大街上溜達跟逛自家後花園一樣,現在溜達跟逛禦花園似的,這後宮佳麗三千,整得你天天打馬遊街一樣,前呼後擁。
可是別忘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說法不是信口開河,想當年杭城清河坊的繁華恐怕也不遜於老北京前門外大街。
可惜太古老的東西,現在大多已經變成了白紙黑字鎖進書櫃,餘下的幾盤膠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遭了熊孩子的毒手。
所幸,這世界上還有一批不能與社會好好玩耍的藝術家,在記錄、還原歷史。
比如這個男生女相的著名北京通縣胖子《據說這是一種福相》。
他叫楊福東。
楊老師出名很早,早在讀大學的時候就震驚了整個學校。
據說,當年他的一幅大衛素描作業,把授課老師氣成了疑似帕金森早期後經人民醫院救治才幸免下半生/身與輪椅為伴的命運。
那幅畫參考了四十歲時的畢加索的畫風,將意大利人幻想出來的世界第一美男子以色列王大衛,塑造成了具有立體主義達達主義魔幻超現實主義氣質的亞洲舞王趙四。
原畫作我等已無緣一見,隻好引用另一位俄羅斯聖彼得堡功勛藝術家強子先生的作品,聊作類比。
自此,楊福東老師踏上了一條『新寫實主義』的藝術之路,有人把他的作品稱之為『在眼前步步驚心的茍且中,我們唯一能夠觸摸到的詩和遠方』。
開個玩笑。
真的是玩笑。
學美術的人都知道,楊福東老師一如早年間的畢加索,素描造型之精準,光影變化之細膩,可以讓所有同儕集體拜服。
當年,楊老師的畫功敢稱第二,無人妄言第一。
隻是,他不想延續『畫得像』、『拍得像』這種低級的學院派惡習了。
多年以後,楊福東的一撮學生,用不像攝影的攝影和不像油畫的油畫以及不像電影的電影向攝影界和油畫界和電影界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啊砰砰砰砰砰砰砰嘶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啊啊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嘶啊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啊啊啊砰開出了一百零八槍。
這都是後話了。
2003年,楊福東老師幹了一件『壞事』。
他的第一部長篇劇情電影《陌生天堂》問世了。
這部用五年時間,以及珍貴的35mm膠片攝制的黑白影像作品,居然用珍貴的35mm膠片攝制的黑白影像作品以及五年時間,拍攝了一對男女在神聖的杭州紅太陽武林廣場對面的某職工宿舍筒子樓老公房的樓道裡搞對象的故事!而且,這倆人根本不是一對。
男的有女朋友,女的也有男朋友。
簡直傷《gan》風《dong》敗《zhong》俗 《guo》!
這樣的情調和影調,很像是費穆導演的《小城之春》。
負責任地說,在戈達爾、費裡尼、特呂弗、新德國四傑以及費穆之後,楊福東無疑是用黑白影像記錄如斯人倫和城市變遷最成功的導演。
《陌生天堂》這部長達76分鐘的電影迅速在韓國釜山電影節大放異彩。
片中的男女主角當年分別幹掉了當年隻有17歲的宋仲基和隻有23歲的宋慧喬,成為高麗人民最想嫁的男神和女神。
後來,這部電影漂洋過海穿越了軍事劃分區,來到了北高麗。
白頭山立刻為之顫抖。
金三胖同學堅定了未來執掌大權後,一定要和中國人民百年修好的決心和信心。
特別是和杭州人民!
因為:西湖是個好地方,我一定還要再來玩兒!
一次玩不完,那就兩次。
下面的幾分鐘片段,雖然很難精妙地描述《陌生天堂》這部神奇的電影,但考慮到在qvod公司因公殉職以後,中國大陸地區再也看不到這部電影,也算聊勝於無。
感謝香格納畫廊提供了這唯一片源。
在這部電影裡,楊福東描述了一個上世紀90年代的杭州。
那時候,杭州還隻是一個700萬人口的小城,沒有淘寶沒有智能網,沒有二十四小時熱水的家。
西湖還是一個野湖。
往西山路《如今叫楊公堤》過去,轉進三臺山,你能看到徐志摩、鬱達夫抽過的薄荷爆珠款萬寶路以及中南海點三點五點八煙頭,能看到陸小曼和林徽因的舊旗袍上趴著的華麗的虱子,還能看見明代儒將於謙老師的紀念館——書房門口貼著一副對聯。
上聯:我抽煙我喝酒我燙頭,下聯:可我知道我是好男孩
在這部主要拍攝於西山路三臺山一帶的西湖舊影裡,小知識分子的苦悶,在一個逐漸消逝的春天漸漸平息。
說上善若西湖,知識分子往往最懂這個道理。
生活回到了日復一日的無聊、壓抑,閑雲野鶴。
杭州,更多人記憶中的杭州,也就是那麼個閑雲野鶴的狀態。
要麼你特麼以為這二十年怎麼就憑空多了300萬新移民?
難道大家是奔著今天兩個小時才能從文三路開車開到文二路來的嗎?
是奔著下樓打個醬油卻還被城管罰了一百五十塊單雙號限步行費來的嗎?
作為一個北方人,作為某種意義上的闖入者,楊福東對杭州的深情,全部投入在黑白膠片裡了。
這種近乎癡迷的熱情,二十年後,竟然成為了杭州最重要的時代記錄。
可能他自己都沒想到。
3年後,楊福東的另一部重要影像作品《斷橋無雪》問世。
《斷橋無雪》是一部11分鐘的八屏錄像作品,也就是說,所有單屏放送的內容加起來,總播出時長有88分鐘。
場景之多,演員之眾,拍攝難度更甚於《陌生天堂》。
2006年的作品,手法『簡單』,鏡頭偶爾旋轉都有些遲鈍,鐘聲回蕩在隱隱晨霧中,下雪的西湖呈現出一種異常的荒蕪。
有人說看不懂。
看不懂,怪我咯?
城市男女西裝革履地行走於山林中,從服裝上看,大約是上世紀20年代或者30年代,又或者是一個全然架空的理想年代,誰知道呢。
這些男男女女一身凡間煙火氣,跟寂靜的山林對比鮮明,讓整個片子滿溢文人情調。
『斷橋無雪』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場預言,逼你從如夢似幻的過去回到現實,從濃重的頹靡氣質裡醒來。
片中穿著旗袍的女子坐在枯木上,顏色艷麗得像打上了強光。
旗袍控說:好美好美,美得讓人窒息了。
可我問你,讓你穿上旗袍去西湖邊拍張照片,你敢不敢?
!
大多數人是沒這個勇氣的,因為這很可能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供人觀賞的猴子,派來的逗逼。
作為一個時代的影像,過去就是過去了。
對杭州的熱愛從『如畫江南』到『江浙滬包郵』,不丟人,真的不丟人呢!
現在的杭州,很神奇有沒有?
河坊街的古建築依然像水墨畫一樣,不過是長袍馬褂換成了如今的燈紅酒綠,你盡可以當作是時光在這裡開了條隧道。
有機會上下古今,想來就屌屌的!
至於你在人潮中擠成肉夾饃,也隻能嘆一句,沒有選個黃道吉日。
大約在很多人眼裡,杭州現在的樣子
是這樣↘
這樣↘
還有這樣↘
這有什麼不好?
比起這樣的杭州,你就————————————
——知足吧!你還能在這些你看不上的現代建築裡,看黑白膠片電影,追憶往昔,已經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多數人都像楊福東在《陌生天堂》裡塑造的柱子一樣,一面接受現實,一面做著白日夢,幻想著來一場不同尋常的邂逅,打破原有的平靜和枯燥無味。
這種幻想最終變成了黑白膠片上的光影,膠片上的顆粒感把光影跟現實隔絕開,帶著一股悲壯。
最後,從黑白影片裡回過神,你陪著家人牽著狗,走在延安路上,什麼情懷都可以玩去!
那誰說了:鍋破西湖在,城春草木深。
jing ye,我們都是西湖水。
今夜,我們不再是杭州人。
今夜,所有的啤酒
都是——西湖啤酒
為了志同道合,幹一杯吧!